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丰子恺与《宇宙风》的画缘

1999-10-27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1932年9月到1935年9月的三年间,林语堂一口气推出了三本幽默小品文杂志。先是创刊于1932年9月的《论语》,然后是1934年4月的《人间世》、最后是1935年9月16日创刊的《宇宙风》。其中《人间世》寿命最短,仅一年即终。《论语》刊期最长,总计出了177期,但中间1937年到1946年由于抗战停了八年。三本杂志中唯有《宇宙风》自1935年至1947年连续不停,挺过了最困难的八年抗战,这于中国现代期刊史上是罕见的。

林语堂认为“人生一舞台,天地大戏场”,而“中国社会、政治、教育、时俗,尤其是一把戏”,主张用幽默的小品文来记述,谈论社会现象。三本杂志相继出世,“论语派”的大帽也随之飞来,于是也就有了所谓“论语八仙”之说。上海《逸经》杂志(1935年—1936年)第28期《新旧八仙考》,其中有一段:“林语堂氏提倡幽默,他办《论语》,风靡一时。世人以在论语上常发表文字之台柱人物,拟为八仙,林氏亦供认不讳。如《宇宙风》第一期,林跋姚颖文云:‘本日发稿,如众仙齐集,将渡海,独何仙姑未到,不禁怅然。适邮来,稿翩然至。’”“吾人虽知有‘新八仙’—或‘活八仙’—之说,而究悉诸仙尊姓大名,至去今夏,林氏将赴美,其漫画杂志始有《八仙过海图》,即摩登新八仙也。所拟为吕洞宾—林语堂,张果老—周作人,蓝采和—俞平伯,铁拐李—老舍,曹国舅—大华烈士,汉钟离—丰子恺,韩湘子—郁达夫,何仙姑—姚颖。此新八仙题名录,亦近年来文坛佳话也。”

所谓“论语八仙”是文人戏言,但此八人倒确也是《论语》、《宇宙风》杂志上的主要撰稿人。丰子恺亦然,他的许多著名散文随笔均首刊于这二本杂志,其中《吃瓜子》、《作客者言》、《拔牙记》、《缘缘堂随笔》都是传诵的名作。满怀亡国丧家悲愤的《告缘缘堂在天之灵》则刊于1938年5月1日《宇宙风》第67期“南迁纪念特大号”。丰子恺能文能画,文名画名并重,文坛上似乎还想不出第二人。丰子恺与《宇宙风》的画缘也是他笔墨生涯中重要的一章。

《宇宙风》创刊之际,正是丰子恺名重文坛,春风得意的时段,缘缘堂落成,生活平静,这一段是丰子恺创作的丰收期,他利用堂内一二万册各类藏书,在乡间安谧宁静的氛围中勤奋著述。丰子恺曾说:“每期我从杂志上撕下发表稿来,塞在一个竹篮里,向来没有功夫去回顾,最近偷闲打开竹篮看看旧稿,发现很厚的一叠!”这里面就有大量的画稿。《宇宙风》自第一期起开始连载丰子恺的“人生漫画”,每期一题,由四个画面组成,第一期是“新夫妇四题”,第二期是“旅客四题”,第三期是“劳动者四题”,以后便是商人、医生、文盲、画家、儿童、爱国青年、家庭、卫生家、宾主、春人、诗人、少女、苦力、摩登女、青年、蚕桑、不合作、婴儿裸体、邻人,最后一幅“人生漫画”是刊于第二十四期的“杀风景四题”,二十四题绘尽世间百相,画家的笔触捅到了人生的方方面面,幽默之后发人沉思。丰子恺对“24”这组数字颇钟情,《护生画集》初也拟画24幅。

“人生漫画”之后,丰子恺的漫画上了《宇宙风》的封面。这时他的画风有所转变,已由人物为主变为山水为主,由小幅变为较大幅,由简笔变为较繁笔,由单色变为彩色了,彩色又是大幅,装帧在封面上,煞是好看!于此我们有幸看到“满地封侯”、“嗟之食”、“放风筝”、“旱灾图”等。鲁迅先生也收藏了《宇宙风》杂志,这一时期的丰子恺漫画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。《宇宙风》自“周年纪念特大号”始刊作家影像,位置于目录页之后,之一是知堂,之二老舍,之三谢冰莹,之四郭沫若,之五便是丰子恺,先生美须飘逸,神态安样,倚栏缘缘堂。在大多数文人发出“煮字不能充饥肠,多文不能蔽体”之伤心语时,丰子恺却能生活得如此安然富足,不能不归因于他除了善文之外又比别的文人多了一手———丰子恺的画对于生活趣味特别善于体味,对于人生现象特别善于洞察,加之画风别具亲切,自然受到各阶层人们的喜爱,自《文学周报》首刊“子恺漫画”以来十余年间,丰子恺画不绝地在各种报志书籍上刊载,据他自己统计已达数万幅之巨,“全国各地的乡僻处都有我的画的踪迹,连花生米的包纸中也有我的画的断片。”但丰子恺与《宇宙风》的画缘能持久地维持,自创刊到终刊始终相守,却亦少见。

《宇宙风》出到四十多期,七七事变爆发,世事陡变,丰子恺一改平和的面目,用画笔道出了他对敌寇侵略的愤怒,自47期起,我们看到的是“是可忍孰不可忍”、“睡狮初醒”、“失地儿童爱国心”、“狼入中原人流离”、“何处从军女”、“战苦军犹乐,功高将不骄”、“豫藏花雕酒,为君祝凯旋”。并标以“抗战漫画”以醒世,在民族存亡的大是大非面前,丰子恺及《宇宙风》杂志体现的凛凛气节,后人是不该淡视轻抹的,公正地评介“论语派”更不该忘记这闪光的一段。

抗战开始,许多刊物被迫停刊,《论语》即于1937年8月1日停刊,而《宇宙风》在这一天出了第46期,并在上海坚持出到了第66期。1938年5月迁广州出了第67—77期,1939年5月社址迁香港,同时在桂林设分社,出版第78—105期(在香港排版纸型运桂林印刷出版),1944年8月编辑部迁桂林,出版106—138期,1945年6月迁重庆,出了第139和140两期,1946年2月迁回广州出版第141—152期(终刊号)。八年战乱,流离颠簸,坚持下来,实为期刊史之特异一章,丰子恺此时也从家乡逃难,跋涉千里,奔走于大后方,自湘潭、长沙、汉口抵桂林,后又辗转遵义、重庆,“笔墨当随时代”,这时期的子恺漫画更突出这一精神,丰子恺说:“我虽未能真的投笔从戎,但我相信以笔代枪,凭我五寸不烂之笔,努力从事文画宣传,可使民众加深对暴寇之痛恨。军民一心,同仇敌忾,抗战必能胜利。”正是必胜的信念伴随着《宇宙风》和丰子恺共同渡过了艰苦卓绝的八年,在“百期纪念号”上丰子恺更是一举刊出“贵阳道中”、“避日”、“燕归人未归”、“惊极中”四幅,患难与共,体现得特别突出。到如今,能与《宇宙风》共始终的作者也仅丰子恺一人矣!

丰子恺为《宇宙风》作连环漫画,作插图,作封面,自第121期起又专于扉页作画,巧的是,又是连续二十四幅,只不过画前多了一行字:“特为本刊作画”,更加显露出画家与杂志的情感。特为本刊作画之一:“不畏浮云遮望眼,只缘身在最高层”,这幅画后来丰子恺多次重画过,但毕竟和读附于杂志上的原作,感觉不一样。抗战时期,大后方条件很差,《宇宙风》也一度用土纸印制,字迹极难辨认。

1947年8月10日,《宇宙风》出到第152期(夏季特大号)后停刊,丰子恺为《宇宙风》画了最后一幅“玉?惯识西湖路,?嘶过沽酒楼前”,刊于封面,十二载画缘《宇宙风》的丰子恺也结束了他画史中最难忘的一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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